鲁特行云流水般地以惊人的速度批准了自己的复出——这对于LEP高层而言,是极不寻常的。通常要花上好几个月,得经过好几次累死人的沉闷会议,向侦察小组提交的申请才能被批准。幸运的是,鲁特身为司令官,还有那么一点影响力。
重新穿回野战服的感觉真不错,鲁特说服自己相信跳伞服穿到腰部那里时,并不比过去感觉更紧。他自圆其说:那个鼓囊囊的地方是由他们塞进这些东西里的新设备形成的。就个人而言,鲁特没时间管这些小配件了。司令官感兴趣的唯一东西是他背上的翅膀,还有绑在臀部的多相水冷三管火弹枪——世界上最有威力的手枪。当然,枪是旧枪,但是它已经陪伴鲁特经历了多次枪林弹雨,它使他感觉自己又像个野战兵了。
离何莉所在地点最近的地面通道是E1:塔拉。对于执行秘密任务而言,这算不上是理想的地点,但是离月亮下山只有两个小时了,没有时间在地面上长途跋涉。要在日出前搞定这场乱子,速度是最关键的。他为他的队伍征用了E1飞船,把一个明显已经排了两年队的旅行团一脚踢到了一边。
“重要任务,”鲁特对着旅行团代表咆哮着,“还有,我要取消所有不必要的飞行任务,直到眼前这个危机过去。”
“那会是什么时候啊?”愤怒的侏儒尖叫道,她挥舞着一个笔记本,好像准备写投诉。
鲁特吐出口中的雪茄头,用鞋跟把它踩个粉碎。他的行为所象征的意义十分明显。
“通道会重开的,夫人,等我高兴的时候。”司令官低吼着,“还有,如果你和你的荧光服再不让路,我就扯下你的营业执照,把你以阻碍LEP官员执行任务的罪名丢进牢房里去。”
旅行团代表畏缩了,偷偷摸摸退回到了队伍中,她祈祷自己制服的粉红色不会显得太惹眼。
弗利正等在飞船旁边。虽然现在是这么严肃的时刻,当他看到鲁特裹在跳伞服里的肚子时,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马嘶,尽管鲁特的肚子只是微微有点颤动。
“你确定吗,长官?通常我们一个飞行器只允许搭载一位乘客。”
“你什么意思?”鲁特怒吼道,“只有我一个……”
然后他发现了弗利瞄向他腹部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哦,哈哈,非常有趣,继续往下说,弗利,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知道。”
但是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只是空洞的威胁罢了。弗利不但从零开始创建了他们的通讯网络,而且还是地火预报领域的开拓者。没有他的话,人类科技早就轻而易举地赶上精灵科技的水平了。
鲁特坐进了飞船内。可不能让长官用半个世纪那么旧的小飞艇。面前这个宝贝是刚下生产线的新产品,通体银光闪闪,装备有最新式的锯齿状安定翼,可以自动解读岩浆流状态。当然,这是弗利的新发明。一个世纪以来,他的飞船设计风格倾向于未来主义——充斥着氖和橡胶。但是最近他开始感性地回溯过往,用上了胡桃木制的仪表盘和皮革装饰品。鲁特觉得这种旧式装璜风格特别舒心。
他的手指握住了操纵杆,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驾驶这些快艇了。弗利注意到了他的不安。
“别担心,头儿,”他的话语里没有平常的讥讽,“就跟骑在独角兽上面一样。你从未忘记如何驾驶。”
鲁特咕哝了一声,他不大自信。“出发吧,”他嘀咕道,“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弗利用力拉上了门,直到空吸式密封圈和舱门合在了一起,“咝”的一声后,舱门被密闭起来了。透过石英窗,鲁特的脸染上了一层绿色,他看起来不那么惊慌了,不但不慌,而且十分镇定。
子安正在对精灵的定位仪进行小小的现场调查。要想在不破坏这些机械装置的前提下对它做些改造,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些技术绝对不相容。想象一下用一只大锤做心脏切开手术的情形吧。
第一个难题是如何打开这个该死的东西。定位仪上那些小小的螺丝头对平头起子和菲利普螺丝起子都表示了藐视。就连子安那一大套内六角扳手也无法在小小的沟槽内找到立足之处。往未来主义的方向动脑筋,子安告诉自己。想想高科技。
几分钟的沉思后,他忽然有了主意。磁力螺钉。明显是这样的。但是如何在这个定位仪的背面创建一个旋转磁场?这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家用磁铁,手工转动螺丝钉。
子安从工具箱小匣子里找出了小磁铁,把它的两极放置在了小螺丝钉上。负极使螺丝钉轻微摇动了一下。这就够用了,子安用针头大的钳子找到了支撑点,很快他就拆开了定位仪的仪表板。
里面的电路系统极其微小,根本看不到焊料的痕迹。它们一定使用了另外一种粘合材料。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也许他能解开这台装置的原理,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临场发挥。他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疏忽大意。如果精灵某些方面像人类,他们就只看得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
子安将定位仪的正面举到了驾驶室灯光下。它是半透明的,微微有点偏光,但是已经足够好用了。他把一堆微微发亮的细小电线轻轻推到了一边,在余出来的空间内安了一只钮扣式针孔摄像机。他用一点儿硅胶固定住了豌豆大小的发报机。工艺粗糙,但却很有用,希望如此。
没有合适的工具,磁力螺钉不肯乖乖地回到它们原来的沟槽里去,于是子安被迫也把它们粘了起来。真是够杂乱的,但是这样应该可以混得过去吧,假如没人太过仔细地检查定位仪的话。如果被仔细检查了呢?唔,那他也只是会丢掉一开始他本来就没抱期望的优势罢了。
当他们进入城区后,长星关掉了远光灯。“就要到码头了,子安,”他转过头来说,“附近肯定有海关人员的。”
子安点点头。这话有道理。港口是非法活动猖獗的动脉地区。这个国家有超过50%的走私品都是在这段只有半英里长的区域内登陆的。
“你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长星。我只需要两分钟。”
男仆沉思着点点头。
“像平常一样吗?”
“为什么不?尽兴地玩吧……或者我得说,希望不会太麻烦你。”
子安眨眨眼。这是最近他开的第二个玩笑了。第一个玩笑说得够大声的。最好小心,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码头工人们正在卷香烟卷。他们的手指足有铅棒那么粗,干这活儿可真不容易,但是他们很成功地卷好了。即使有几根黄色烟丝掉在粗糙的石板上,那又有什么关系?有一堆烟草袋可用呢,它们就放在一个硬纸箱里,这是一个不想往自己的货物价钱上添加政府税的小鬼进贡上来的。
长星漫步溜达到了这群人跟前,他的眼睛低低地压在值班风帽的帽沿下面。
“夜里真冷。”他对这群聚在一堆的人说。
没有人答理他。警察可以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出现。
大块头的陌生人锲而不舍地继续搭讪:“这种冷死人的夜里,就算是干活也比站着没事干强啊。”
一个有点傻不拉叽的工人禁不住点头表示同意。他的一个同伴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肋骨。
“但是,”新来的人继续说,“我猜你们这些女孩子一辈子没干过一天的正经活。”
仍然没有人回答,但是这次是因为码头工人们的下巴惊得全都掉了下来。
“是的,你们这伙人看起来真可怜,非常可怜,”长星继续愉快地说,“啊,我不怀疑,遇见饥馑时,你们可以像男人一样死去,但是以今天的标准,你们不过是一堆破衣烂衫的没用货色罢了。”
“啊哈!”一个码头工人说,这是他在吃惊之余唯一能说出来的词了。
长星抬起一边的眉毛,鄙夷地说:“啊哈?笨得要命,口齿不清。这两个词和你真是绝配啊,你妈一定很骄傲。”
这个陌生人的行为已经越出了雷池。他提到了男人们的妈妈。现在谁也挡不住他挨一顿揍了,就算他明显是个傻子,那也不行,虽然这个傻子掌握了一手好词汇。
男人们踩熄了他们的香烟,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六个对一个,你不得不为他们哀悼。不过长星这会儿还没说完呢。
“在我们开始干架前,女士们,我们先说好,别拿指甲抓人,别吐口水,也别回家找妈妈告状。”
是可忍,孰不可忍!男人们不约而同一齐怒吼着扑了上来。如果他们在开始干架前稍微注意一下对手,他们可能会发现对方转移了身体重心,将重心下沉了,他们也能看到那人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手掌尺寸和形状有如铁铲。但是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到长星身上——他们正忙着观察自己的同伴呢,忙着确认他们在进攻时不是单枪匹马一个人。
所谓“转移注意力”这件事呢,必须得有趣才行,得夸张,得粗鲁。这根本不是长星的风格。他宁愿从五百米远处用飞镖式*干掉这些先生们,如果没有*而必须进行近身搏斗的话,一系列用拇指戳刺对手颈底神经簇的动作,才是长星会选择的行事风格——就像说悄悄话一般悄无声息。但是这样是达不到这场表演的目的的。
于是长星一反他所受训练的原则,像只魔鬼一样尖叫着,用的是最粗俗的打架动作。它们也许确实粗俗,但是不能因此就说它们没有用。一个少林和尚可能会预料到某些最夸张的动作,但是面前这些对手可是从没受过训练。说句公道话,他们甚至还有点醉醺醺的。
长星一记回旋拳,撂倒了第一个对手。接下来另两个人的头被他咚的撞在一起,这姿势真够卡通风格的。第四个人是长星永远的耻辱,居然用了记旋踢才解决他。但是最为卖弄的技巧留给了最后两个人。男仆就地一滚,揪着他们防雨工作服的领口,把他们掷进了都柏林港。好大的水花!满地鬼哭狼嚎!非常理想。
两只照明灯从一只货物集装箱的阴影处照了过来,一辆政府轿车一记急刹车停在了码头。一如预料,有支海关小分队正在监视这里。长星咧开嘴狰狞地笑着,他很满意,接着他闪进了角落里。等到政府官员挥舞着他们的*开始问话时,长星早没影了。他们根本审问不出什么。“像房子那么大”可算不上是差强人意的描述,根据这点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等长星回到停车的地方时,子安已经完成工作回来了。
“做得好,老伙计,”他说,“虽然我敢肯定你的武术教练一定正在坟墓里辗转难安。旋踢?你怎么会用这个?”
长星默不作声,驾驶着吉普车离开了码头。当他们经过立交桥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所制造的混乱。政府的人正从被污染的水中拖出一个湿淋淋的码头工人。
子安需要他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以达到某种目的。但是长星知道他没资格询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雇主并不和任何人分享他的计划,除非他觉得时机成熟时。如果子安•觉得时机成熟了,那么通常时机确实已经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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